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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艺术家生活 (第12/12页)
支柱,檐板,短栅,我们抬头一望,可喜瞧见了生动的意匠,瞧见了一对鸳鸯,或是一只草虫,或是一支笔一锭墨。当我们仰望着一对鸳鸯,那是无时无刻不是成双作对的,我们的印象遂被导至妇人的爱情;当我们仰望着文房四宝,我们想到书斋里幽静的书生。那儿描绘着金黄青绿的色彩的有蚱蜢,有蟋蟀,也有鸳鸯,它充满了快乐,充满了尘世间所能想梦得到的快乐。有时我们描绘着风景,有时描绘着家庭快乐图,这是中国彩描最常用的两个画题。 ??尤为中国所最尊崇的动物,它是象征皇帝的一个标记。皇帝当然是无往而非幸福的。它在装饰绘画上是最多被应用着的,一部分因为它的盘绕的身体包含着很完美的韵律,优美而有力。我敢说我们也可以把蛇用入装饰意象中,倘非龙的用入装饰意象中,除了它的外形的美,它的美观的爪、角、须、鳞,——那是很有用于打破单调的——它还含蓄着深奥的意义这种特点。龙又代表另一种俗世的思想,那便是上面讲过的逸的原理,它代表道家思想的一大智慧,因为它往往隐匿于云气之间,不大肯显露其全身。这样才是中国的大人物。既挟有权势,又复足智多谋,可是他宁愿隐藏而不显。它可以下沉于泥淖,上腾于天空。当其隐于深山大泽,不可见其痕迹,及其际会风云,若诸葛亮者,则叱咤煊赫,震惊一世。大水灾在中国也往往委诸于龙的行动,我们有时还可以瞧见它的上升,盖当其雷电倏闪之际,一股云气直冲天空,时则狂风大作,废屋盖,拔树根,我们称为龙阵。然则我们为何还不崇拜龙?它是威力与智慧的实体。 ??那么龙,不是纯粹为神话的或邃古的物体。由中国人的观念,山川都有神灵,而从许多盘曲的山脊,我们看出龙背,当山脉渐次下降而没迹于平原或海,我们看出龙尾。这是中国的泛神主义,是堪舆术的基础。堪舆术虽为不可信的迷信,它具有相当灵学上的和建筑上的价值。这种迷信是这样的令他们信仰;倘把祖先的茔墓安葬于优美的景地,从这个地点可以眺望或俯瞰那龙岭狮峰则可以延福及死者之子孙。倘令安葬的地点及其四周的风景确系卓越,例如五龙五虎聚集而归宿于此茔墓,那茔地的子孙间,必有一个登立帝统,至少为当国宰相。 ??但是这个迷信的基础是一个泛神的风景欣赏,而堪舆术使我们更锐敏的观察美景。我们乃从山岭的轮廓和一般的地形学上想按索与动物形体一样的韵律。无论向哪一方面观望,我们觉得自然是真神灵的。它的气脉自东往西的疾驰而同归于一点。又似我们在山川地形所观得之美,不是静止的匀称的美,而是动态的美。一个弧形的所以可取,大半因其为一个劲疾的姿势,而非因其为一个弧形,故双曲线比之一个完全的圆圈来得受人欢迎。 ??堪舆术的审美观念从广义上讲,是以很邻近于中国的建筑术。它迫使辨别地位与风景的优劣。著者有一个友人,他的祖墓旁边有一口池。这口池是吉利的,因为它被当作龙睛,只要等到这口池枯涸起来,这个家族的资产将遭倾覆。不过在事实上,这口池位于离墓穴不远的一面而地势略低,恰巧与墓穴的另一面保持很美观的平衡,故称成全区风景的重要分子之一。它实在很象画面上的最后一笔,画龙点睛,顿使整幅画面生动起来。虽然它是迷信,又往往引起家庭纠纷或氏族械斗,因为有人或建造了建筑物妨碍另一人的祖坟或宗祠的风水,或有人掘了沟道,致破坏了龙的颈项,打消了一家族兴旺的全部希望。——不管这一切,我不信堪舆术所贡献于吾人爱美生活的丰富性,曾不足以盖过阻碍地质学发展底罪恶。 ??中国建筑的最后和最重要的原则永久是保持与自然的调和。地位的选择,珍视过于拱壁。建筑物倘其本身很完美而不够与四周的风景相配,只觉令人不快,以其不和谐而粗鲁固执,吾人称之为风味不佳。最优美的建筑是以融和而混入自然风景中,成为风景之一分子,亦即属于风景而不可分离。这个原则控制所有的中国建筑,自高拱桥梁以至宝塔、庙宇、池边的凉亭。其轮廓宜柔和而不棱砾,它的屋面而幽静地挨近树荫的下面,让它的柔嫩的枝条轻拂檐际。中国式的屋面并没有剑拔弩张的姿态,它涵养着和平的气息,谦逊地对天空作揖。它是一个人类居住处所的标帜,它掩盖我们的居宅显出相当程度的卑恭。因为我们总是不忘掉把屋面盖上我们一切居室,不让它们无耻地裸露着仰望天空象摩登的水泥钢骨建筑者。 ??最优良的建筑应该是这样,让我们居住在里面,不会感觉到这一个处所天然景象消灭而人工机巧发端。为了这个缘故,色彩的应用至关重要。中国庙宇的赤圬墙壁很和谐地与青山紫气相糅和而它的屋面涂上绿色的釉彩,或是深蓝的,或是紫的,或是黄金的,与深秋的红叶,明朗的青空相溶合,给我们一个和谐的整景。我们立于遥远的处所而眺望之,不禁击节叹曰:美哉!